【2010-2011年】[Harry Potter][ADSS] Dumbledore

 Dumbledore

 

 

= = = = = = = = = = = = = = = = = = = = =

Chapter One.

= = = = = =

A phoenix is singing a apology-song.

火凤昂首,吟歌致歉

= = = = = = = = = = = = = = = = = = = = =

 

“教授?”

 

从尚未消失的挤压感中抬起头,我四处张望了一番。漆黑夜幕中周围无比安静,霍格沃茨的骚动还没有传到这里。我正站在霍格莫德一处无人的破败房屋的后院中,除了德拉科以外这里再无一人——其余的食死徒一定已经通过门钥匙离开了。该死,我明明说过全部从霍格沃茨幻影移形到这里之后不要擅自行动——

 

“你还好吗,教授?”德拉科正盯着我,声音发颤,“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把一切都搞砸——”

 

“别多说,”我打断他,借着魔杖尖儿的光亮,看见这男孩双手在胸前用力攥着他的魔杖,脸色惨白,似乎不能停止颤抖,“你的姨妈也已经走了吗?”

 

“贝拉姨妈?不,不知道,我还没有看见她。”他急促地喘息着,艰难地回答,“对不起——”

 

他当然吓坏了,德拉科不可能真正的杀死一个人,他既没有那么坏的心肠,也没有那么多的勇气——然而他根本不可能比我现在更恐惧。冲着他摇了摇头,我弯下腰,只觉得精疲力竭,难以控制双腿的痉挛。我的魔杖还被握在右手里,抓得太紧,让我以为它已经与我的手掌烙到了一起,融为一体。

 

我成功了吗?我杀死了他吗?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杀戮咒不够坚定,没有让他彻底死亡呢?一旦有了别的什么没有预料到的突发状况……当然,这完全不可能,我的理智告诉我,我生平从来没有甩出过如此强烈与凶猛的索命咒:让它几乎抽空了我的力量。即使那是一头斯芬克斯站在我面前,现在也一定死得不能再透了,更何况邓布利多已如此虚弱。他一定已经死了,从天文塔上跌落,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并在这之前就已毫无苦痛地死去……

 

“教授?”德拉科又一次犹豫地说,“你没事吗?你在流血——你怎么受的伤?”

 

受伤?喔对,是的……巴克比克那畜生伤到了我。我没太在意那个,现在我既感不到疼痛,也没意识到血从哪里流出来,我怎么会知道那不是匆忙中沾到的无辜者的血液呢?根本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我没事,德拉科,听着,”贝拉特里克斯那蠢女人在干什么?她理应比我早离开霍格沃茨,现在不该扔下她的外甥到处乱跑。“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你就在这里等着——放下心,除了我们的人没有谁会发现这里,再等五分钟,要是你的姨妈还没过来跟你一起回去,就启动门钥匙回家,明白吗?”

 

他摇着头,面色十分慌乱。

 

“我没拿着家里的门钥匙,我担心……”

 

我叹了一口气,在兜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枚宝石袖扣递给他。

 

“启动这个,可以到我家——我知道你没去过,但你找得着壁炉,飞路粉也放在那上头。它避开了魔法部,可以通向你家。这你会做吧?”德拉科点了点头,比刚才镇静了一点儿。

 

“记着,五分钟,别多耽搁。”我提醒道,紧接着幻影移形,下一秒出现在格里莫广场近旁。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我在心中默念,想着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有机会来这儿。

 

巨大的建筑从黑夜中蹦出来。带着半刻钟前的战斗的气息,我走进静悄悄的屋子,轻轻带上门,没有吵醒布莱克夫人。在刚刚的幻影移形中没有分体实在真是靠上了个好运气,我强迫自己步履平稳地走到那一排挂在墙上的肖像旁边,最终耗尽了仅剩的力气,斜倚在肖像对面儿,不出半分钟就只得半坐在地面上,简直难以动弹。

 

“布莱克校长?”紧闭着眼睛,我呼唤着,“布莱克校长。”

 

几秒种后,一阵轻微的响动从我对面的墙上传出来,在黑暗中非常清晰,我睁开眼睛,抬了抬魔杖,使出了一个微弱的荧光闪烁。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瞧着我。

 

“你确定你知道现在是半夜几点吗,年轻人?整个英国都在梦乡之中呢!”

 

“凭着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命令,”我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也不期待一个布莱克的脑子能多正常,“现在霍格沃茨什么状况?”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回答了我:“邓布利多的画像形成了,他死了。”

 

那好。

 

我本来想这么说一声的。我成功地杀死了他,不是吗?他交给我的任务又被完成了,我也不用担心跟纳西莎立下的牢不可破咒杀死我了,到目前为止,计划没有出一点差错,难道不值得庆贺吗?

 

“别的人呢?其他的教授在哪儿,有学生死亡吗?”我接着问道,不希望任何一个答案给耽误了太长时间。

 

“我听到他们嚷嚷着有一个人被什么给咬伤了——”我也看见了,格雷博克袭击了一个韦斯莱,不管他是谁,现在看来至少还没死去。“现在走廊外面有一大堆人在跑来跑去的,大声叫嚷。我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那就等一会儿。”我冲他点点头,“等一会儿,布莱克校长。要是再有什么进展,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你要干什么去?”他狐疑地瞅瞅黑暗的房间深处。我的荧光闪烁咒正像一个孩子的那样飘忽不定,我费力地站了起来,拖着脚步往客厅里走。

 

“找找看有什么有点儿价值的的纪念品。”我回答了他,“喔,不会拿走你们家的财产的——谢谢,布莱克校长,帮我看着点儿情况吧。”

 

他又瞅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好像陷入了沉思。一直当我扶着墙壁,穿过长长的走廊与大厅,往楼梯上走去时,才听见他在后面儿朝我喊着:“你有一百个理由不为那老家伙做这个!”

 

“那我就有上万个理由为他做这个。”我低声说,知道菲尼亚斯·布莱克听不见。仍然一手举着魔杖,一手撑着栏杆,慢慢走上楼。西里斯·布莱克的房间里说不定因为他的蠢脑袋藏了点儿容易被发现的东西,不用猜,波特那傻小子现在肯定正在跟每一个人咆哮我是怎么杀死的他最伟大的校长——鉴于此,从今以后凤凰社的会议不可能再欢迎我了,任何一点更多的资料都是有用的。微光照着摇摇晃晃的楼梯直通向上,鞋跟沉沉摩擦着木板,我几乎是在攀爬而非行走;后来彻底妥协于巨大的疲乏,我熄灭了照明咒,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要是不这么干,简直教人怀疑我的全部魔力都会在今晚用光,真是,全都归咎于那个索命咒用力过了头儿——动用我所有的魔法与仇恨——只不过要是不这么干,我肯定要因为内心的踌躇不定而无法真正地杀死阿不思·邓布利多;而现在毕竟我成功了。

 

我杀了他……都已有这么长时间过去,我的四肢似乎才从麻木中解放出来(倒不是说这就使我有力气走得更快一点了),这才觉着了鹰头马身有翼兽尖锐的爪子划出的伤口隐隐作痛,额头上的一道淌出的血液正顺着脸侧滑下,稍微糊住了视线。我并没停下脚步,只是想着最好在离开前清理掉血迹,免得招来无用的麻烦;暂时不被使用的魔杖还抓在我的手中,仍然灼热不堪,像是已承受太多,可这还不是停下来的时候,远远不是。

 

终点离此时此刻太遥远了。

 

我们盯着远处两个飞远的影子:莱姆斯·卢平与韦斯莱双胞胎中的一个——他用复方汤剂伪装的属于哈利的黑色头发开始褪色成明红,血糊满了一侧脸孔。我倒是成功地阻止了亚克斯利在卢平的后背上开出一个洞,不过自己的魔咒却给射偏了,切掉了那年轻人的耳朵,很好。夜风吹开了兜帽,卢平支撑着那男孩不从扫帚上掉下来,扭过头看见了我的脸——而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最好不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再与他打照面。

 

亚克斯利被我从他背后发出去的魔咒吓得一惊,失去了再一次攻击卢平的机会,后面儿的食死徒几乎都没赶上来。那两个凤凰社的人终于彻底逃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内,我立刻降下扫帚,赶着落到地面前使了一个麻瓜屏蔽咒,剧烈地喘着粗气。这世界上没什么比飞天扫帚和波特更讨人厌的东西了,而我骑在飞天扫帚上横跨了三个郡……目的是间接保护波特。即使这是我定下来并透露的计划——喔,这只会让我更厌恶而已,真他妈的。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有个人在我身后砰然落地,立马开始咆哮,我转过身去,看着芬尼里·格雷博克那张肮脏的脸——不管怎样,卢平是要比他体面整洁多了。

 

“他说的没错,斯内普。”亚克斯利也从扫帚上下来了,“刚才我差一点就可以把那个保护他的男的打下来了,而你在做什么,攻击波特?还是阻止我杀掉你的前同事?”

 

“那不是波特。复方汤剂的时效快过了,他的头发在变色。”我在心里诅咒着莱姆斯·卢平最好在降落时脸朝下狠撞到地上,冲他俩解释着,“况且我比你先瞄准了那个男人,可你却突然跑到我前头,挡住了我的视线,害我射偏了魔咒。”

 

格雷博克呲了呲歪扭的尖利牙齿,打算开口得当儿被人截断了话头儿。

 

“得了吧!”亚克斯利吼道,真该死,我第一次见他稍微聪明了点儿,“得了吧:我是从你身后冲过去的——在我想对他用咒前,你连胳膊都没抬一下,斯内普,你根本就没想攻击他!”

 

“那只是你这么认为的,”我耸肩,“然而事实是像我说的那样。我都不知道,亚克斯利,你什么时候拥有了那么好的视力,可以在夜晚看见我的胳膊一个细小的动作?”我扯了一下我穿着的那件宽大的斗篷,“而且,被击中的是那个假扮成波特的韦斯莱而不是你,我不知道你打算表达什么,或许你只是——啊,就像上周那样,怨恨我跟你抢了功吗?你到底多大了,亚克斯利?”

 

他那张蠢脸顿时扭曲了,一句话也接不上去。这时候那几个跟着来的下阶食死徒也纷纷降落在这片空地周围,不知道我们三个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都快一点儿!”不再理会他俩,我冲他们喊,“这个波特是假的——我们得回去了!”

 

“等等。”那个刚才没有得以再说话的咆哮一样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热乎乎的臭气喷在我的脑袋上,“我说等一会儿,斯内普。”我给他一声夸张的叹息,重新转过去,视平线跟格雷博克生着口疮的嘴唇相齐,这真是一种折磨。当他再次开口说话,唾液乱喷时,我嫌恶地后退了一步。

 

“你是不是该仔细想想?”他好像是打算装出一副狡猾的神情来,那只让他看起来更加丑陋,“斯内普,想想看,我还在你的身后呢,难道你觉得我的视力会看不清你的动作吗?”

 

“哦,我不觉得,格雷博克,我了解你卓越的视力。”我假惺惺地礼貌着作答,“恰巧相反,我只是怀疑你是否真的认出来我的哪一个动作是施咒了——嗯,你还记得魔杖要怎么挥舞吗?我好像听到传闻,你的魔杖被你自己吞下去了?在某一个月圆之夜?”

 

周围传来一片低低的笑声,那些蠢货肯定都对狼人没什么好感。一阵凉风,几片泛黄的锐利指甲威胁性十足地抵在我的脖子上,狼人似乎这就要被气疯了——而我对此无动于衷。

 

“你可以试试看,格雷博克……”我轻声说,“尽量试试看:给我一个攻击你的理由。”毫无疑问,那是我最想干的事,我有好几种办法可以让他在这种状况下凄惨倒地,连划破我的皮肤都来不及。我早就希望有机会如此,多杀掉点儿什么人——可以让我稍微得到一点安慰的,他,贝拉特里克斯,卡罗兄妹,或是他们所有:当时在那里的全部。

 

片刻之后,那些指甲被收了回去,真可惜。

 

“我告诉你,”他忿忿地说,“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杀了阿不思·邓布利多那糟老头儿,就显得有多了不起,那时候就连一个毛孩子都可以——”

 

“动手的是我。”我打断他,“别嘟嘟嚷嚷了,快走吧。”

 

听着他的骂骂咧咧,我对那些低位的食死徒打了个手势,率先幻影移形了。至少我已经保证了那两个人都活下来,哈利不会比那个被我削掉耳朵的韦斯莱更没运气。除了相信这一点以外我别无选择——这在我半个月以后听说他带着他的黄金三角从一场婚礼上逃脱黑魔王时得到了验证,而那时我站到黑魔王面前,等着他给我那个我预料到的安排。

 

“魔法部垮台了。”他用一种没有起伏的声音跟我说。我们两个单独呆在一个充斥着怪异的波动与压感的小房间里,我从不知道马尔福庄园有这样一个地方——不过这不是个值得惊讶的事儿。

 

“那再好不过了,主人。”我回答他,知道这不是他要说的,作为半个月来一直呆在马尔福庄园的一人,我当然参与了斯克林杰部长——前部长的拷问过程,最后负责亲手结束他的生命;那男巫看着我的表情实在强烈,瞳孔似乎要燃烧,真是令我印象深刻。

 

杀人犯;叛徒。

 

“是呀,是呀——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某些人总算是派上了一点儿用途,然而——”他来回走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我,“即使如此,通过另外的途径,波特又逃走了。”

 

我没有说话,黑魔王的视线钉在我的眼中。我展示给他看压抑着的愤怒与惋惜。

 

“一群不中用的废物。”他轻声说,语气好像只是在谈论不合口味的糖果。我在他面前跪下来,低下头颅,他的袍角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现在亲吻那东西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的主人,”我说,“要是你指派我——”

 

“不,西弗勒斯。”他打断我,“我不会让你去干那个的,你有更合适的地方,不宜太早暴露在外界,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一次没有让你同我一起去抓捕波特的原因。”

 

我已经暴露在外界啦,不是么?一个月前,所有的报纸期刊上都是我的照片,通缉令——杀死了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凶手,即使是当年的西里斯·布莱克也没有这么气势宏伟的待遇,更别提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跟相信他的人诉说他不是个凶手。只不过这些东西都随着上一个魔法部的覆灭一同消失了罢了。

 

“魔法部是我的了,”他自言自语道,“然后是霍格沃茨。”

 

我的双肩不可控制地抖动了一下。“你在霍格沃茨教了十五年书,西弗勒斯,没人比你更熟悉那儿了,是吧?”

 

“我不得不说的确是这样,主人。”

 

“那么就是这样了,”黑魔王愉快地说,“自从你杀了邓布利多,我还没有给你赏赐呢——黑魔王不会亏待功臣的——我把他的位置赏赐给你,西弗勒斯。”

 

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注意,我完全不想去干这个。要我坐在邓布利多生前的位置上,在他的肖像前面儿;要我以这样的身份——杀了它所拥有的最好的校长的凶手——重新面对霍格沃茨?我不可能办到的。

 

“这——简直让我受宠若惊,我的主人!”我抬起头说,声音里全是惊讶,“您要这么做吗?把那个位置给我?”

 

只是我答应阿不思尽我全力保护霍格沃茨,我知道仅有这一个办法。

 

“是的。”黑魔王耐心地肯定道,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怎么样?西弗勒斯?我需要你做好准备在半个月后成为霍格沃茨最年轻的校长。”他停下了脚步,站在我面前,我知道做什么。

 

我答应了阿不思的。

 

“如你所愿,主人。”我虔诚地亲吻他的袍角,“这实在是不胜恩宠。”

 

冰凉的手指搭在我的鬓角,我抬起头,注视着黑魔王。

 

“协助我看好那些小崽子和愚蠢的教师,我的仆人。你知道该怎么做。”他嘶嘶地说,意识探进我的大脑,像是要做一个催眠术,我假意顺从了他。

 

“当然,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主人。”我轻轻地说。

 

一切都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米勒娃一定在这么想,当然,她的顶头上司的忠告,她永远都不能忘记,否则是什么让她没有给我一打恶咒呢?卡罗兄妹站在我的身后,像两个石墩一样碍眼——我也没指望黑魔王会真的把霍格沃茨丢给我一个人。

 

“我再说一次,要是你们有谁想要辞职,”我面对着所有的前同事的目光说,“现在提出来,也许我还可以再考虑一下。”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菲利乌斯立刻尖声说,“还不至于因为换成了你当校长就辞职。”

 

“可不是吗,”波莫娜接口,“还是你现在可以去找到一个草药课教授呢,斯内普校长?食死徒的人非常清闲吗?”她眯着眼看着我;这可真是……从我当她的学生至今都不知道波莫娜也能说得出这种话。

 

阿莱克托举起了魔杖,波莫娜毫不妥协地瞪着她,我只得抬手阻止,不耐烦似地闭上了眼睛。斯拉格霍恩一声不吭,米勒娃……我想她这辈子是不屑于跟我开口啦,但他俩自然没有离开的意思。这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所幸这些教师都不是那类畏畏缩缩,毫无用处的人。要是他们随便哪个人离开他的学生(说实话,谁会那么蠢?现在辞职只有两个去处:死亡跟阿兹卡班),我上哪儿找理由保障那些孩子的生命安全呢?霍格沃茨比我想得棘手得多,我根本就不该答应邓布利多的,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多死几个孩子没法儿在我的操心范围内,即使那都是我教了好几年的学生——好吧,当然,我会尽全力保护那帮小崽子的。

 

“行了,那么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哦,瞧瞧,我还没有介绍你们的新同事。”我平静地说。

 

“阿米库斯·卡罗,本学年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阿莱克托·卡罗,本学年的麻瓜研究课教授。希望你们可以合作愉快——现在,我们的初次会议可以结束了。祝大家新学期的工作一帆风顺。”我成功地卷出一个愉快的假笑,起身朝会议室的门外走去,可又被一个声音拖住。

 

“校长,”米勒娃粗声粗气地说,我当真惊讶了一下,侧回头示意她说下去,“冒味地问一句,校长,我并不知道我们的上一任麻瓜研究课教师是什么时候——”

 

“啊,布巴吉教授的辞职书直接交到了我的手上,”我漫不经心地回应,“要是你想尽一下同事之间的感情,米勒娃,等会儿上我这儿来拿一份地图,你可以上那个区域的垃圾堆里找一找她的残骸。”

 

米勒娃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似乎她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了——我打赌她会的,幸好波莫娜与斯拉格霍恩拉住了她,不然我就得找理由给每个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告诉他们为什么我完全不打算反击地被一个年老的女巫给干掉的原因了。我记得凯瑞迪·布巴吉应该是个拉文克劳:菲利乌斯僵立在那儿,居然没有尖叫倒地的前兆,他的目光鹰一般钉在我的后背上,似乎想要把我戳穿。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想着布巴吉每年圣诞坚持给每个教师塞上一袋自制饼干的举动,反正当那女人被纳吉妮吞掉时我想了那么一会儿:总是烤得有点儿焦。

 

现在我可以使用校长的特权了:在学校内任何一处来去自如。卡罗兄妹尖锐粗鄙的大笑声里,我当着他们的面儿幻影移形,来到校长室前。那个丑陋的滴水石兽横在我的面前,它的身后是我曾经去过无数次的地方。我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习惯性地瞧了瞧周围的状况,直到那石像开口说话。

 

“欢迎你,校长。”它说,“请设置新的口令。”

 

“‘黑暗的荣光’。”我给出一个,猜它能取悦一些人,又让另一些人永远也不愿意凭着说出它来进入校长室。

 

“是的,校长。”

 

我又一次环顾四周——当然没有一个人影,现在还没有开学,而所有的教师还都在二楼的会议室附近,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跑到八楼来。即使如此,我仍然布下了一个静音咒。

 

“我还需要设置一个限制性口令。”

 

应该是这么做,霍格沃茨承认的新任校长只有在第一次设置口令时才能布下一个不可被更改的、不可被探测的限制性口令,以防不测之事的发生——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在我杀死阿不思的那个晚上这么捎话给我。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在黑魔王的控制下,魔法部任命了我是法定的校长,然而霍格沃茨会承认我吗?一个在它的庇护下杀人的校长?如果霍格沃茨决意憎恨这罪过,那么我无法获得更多的像这样的权力。

 

一阵沉默。我以为失败了,但是石像再次开口:“请说出你的限制条件,校长。”

 

“在现任校长死亡……”我思索着,“在现任校长死亡或被——驱逐时,开启这个口令。”

 

“是的,校长。请告之限制性口令。”

 

我停顿了一会儿,闭了一下眼睛,又一次在脑中触摸那个字眼所将承载的一切。

 

“口令是‘邓布利多(Dumbledore)’。”我说。

 

每一个为了胜利来此的人都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从石像的头顶蔓延,流淌到地上,把我包围在内,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嗡鸣,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古怪的法阵。片刻之后,光芒消失——它的其中一部分已嵌在我的体内,直到我死去,或是得到比那更糟的结局。

 

“完成了,校长。”

 

滴水石兽平板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它跳到了一边,露出了那扇令人无比熟悉的大门,“请吧。”它说。我迈动脚步,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比这更吵,更急促。门自动打开,让我可以踏上旋转楼梯,没再容下半点儿迟疑,我知道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早就没有任何举棋不定是被允许的了。

 

真是难以置信,我竟曾在一些难以计数的日日夜夜中满怀疲惫痛苦,百般不愿地踏上这阶梯,去面对一个我诅咒了无数次的人,可也没有哪次如今这样仅余绝望。长久以来——即使是我做了那个决定,也从未真正试图想象过现在的这一切。如每一次一样,我朝着那里走去,似乎只是履行我的职责——却再也没有另外一个人会在那里:阿不思·邓布利多已经死去。

 

楼梯旋转向上,带我前去,我推开校长室的门,稍微回忆着曾经将它大力撞开时露出来的阿不思那教人难以忍受的笑容与茶。这些都不再有了,房间照旧明亮,阿不思摆在桌上的银器嗒嗒旋转,喷出小股的纯白色蒸汽,分院帽搁在一旁,在格兰芬多的宝剑旁边;福克斯的栖木孤零零地悬着。空荡荡的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满了已故校长的肖像,我看着阿不思的脸。肖像之中,阿不思闭着的眼睑在银色的眉毛下动了动。

 

不。我茫然地想。

 

阿不思·邓布利多睁开了眼睛,锐利、澄澈的蓝色眼睛看向我,就好像他仍然坐在桌子后那张柔软、高大的椅子上,而不是众多画像中的一幅。他向我微笑,目光温和,就像几个月前我在这里与他谈话时他时而会露出来的表情一样。阿不思伸出一只手轻松地向我招呼着——仿佛他仍能将一杯茶推到我的面前似的。

 

“亲爱的孩子,”他轻声说,“欢迎你。”

 

不。

 

紧紧盯着他的笑容,我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我无处可逃。事已至此,我再也无处藏身休憩;自从将阿不思从高塔上击落至今从未消失的恐惧终于全部翻涌而上,席卷周身。

 

他再也不会在这里等着我了。再也没有人等着我了。

 

我没有再看他,也没有看向每一位只顾端详着着我,一声不发的已故校长。缓步来到办公桌后,我将一个精工制造的空间袋掏出来丢到了桌子上,稍稍停歇了一下:正午的阳光正透过校长办公桌旁边的大窗户射进室内,玻璃的反光刺着眼侧;这令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才发觉它竟然正对着校长室的窗户: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墓碑就矗立在黑湖旁边,洁白高耸,精心打磨的理石在阳光下折射着一点晃眼的光芒——在这样一个明媚的天气中没有一点儿属于坟墓的阴冷,反而充满了温暖的气息。

 

阿不思就睡在那里——像是他所希望的那样,永远地待在霍格沃茨,永远不离开它。

 

我从没有走近去看那座墓碑:如此洁净纯白,上面会刻下了怎样的字迹?他的姓名,他的生卒,他的辉煌。不会有他的死因或是凶手的名字的:那太过肮脏,将玷污这明光。仇恨不该打扰安息了的灵魂……可偏偏一定要如此?他的安眠之地,从这里——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唯一的安身之处——恰好要被展示得一清二楚,让我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将它烙在脑海中;让我一直被提醒着我在这片土地划下了怎样的痕迹。

 

……当然。我是为了结束他的磨难而结束他的生命的:像是安乐死,比任何的什么别的方法都要更无苦痛。当然。我必须提醒自己记住这个。要不然还会有谁知道这真相呢?

 

我抓起放在桌子上的口袋,从里头拿出一把仿制的长剑,快步走到放着格兰芬多的宝剑的玻璃匣前。

 

“阿不思。”我对他的肖像说,却看也不看他的脸,“你知道它该放在哪儿。”

 

“是的,西弗勒斯。”他点点头,微微侧身,他的画框滑开了,露出了后面的一个空格,足够放进一把宝剑。

 

我把剑从玻璃匣中取出——想着某些格兰芬多竟以为这样的一把剑真的可以帮他们驱逐一切黑暗,真是天真至极。我将那惟妙惟肖的仿制品放回真正的象征该放置的地方,而真正属于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武器被藏在了邓布利多的画像后面。画框滑回原处,阿不思冲我点了点头。

 

“这就成了,西弗勒斯。据我所知,等到该有的那一天它就会派上用场了。”

 

我没立即答话。背对着门口,稍微弯着背,我将双手撑在他的画像两边,低垂着的头离画布很近;让胳臂与脊背圈出了一个似乎只有我们两个的空间: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压着嗓子回道,“你就那么确定一切会想你所想的那样发生吗?你有没有想过,邓布利多?要是在结束之前我就失败了呢?要是我没有撑到最后呢?”

 

这话语出口的太快了。过了一小会儿——听着了阿不思在沉默之后发出的一声小小的叹息,我才意识到我刚刚一下子透露了多少不安。

 

“我就是知道。”他柔声说,“西弗勒斯,也许你会在某个时候以为自己快要崩溃了。但是我知道的——别否认呀,我常常会是正确的那个——不时地有一天,你以为自己已经不能再走下去,难以迈步,无法站立,独自一人,孤独不堪,恨不得即刻就死去,认为那就是最大的安宁与解脱……但是等那一天下次来临,西弗勒斯,那时你就又会知道,你会挺过去的。然后,你还是将继续走下去,直到再下一次难以忍受的苦痛崩塌,再一次煎熬过去,一次又一次——等到最后,在你当真再也无法承受时……你也会发现,一切已经可以结束了。”

 

我试着真正地仔细思考他的话语,但这太艰难。我不能对此有丁点儿认同——又想不出如何出口反驳,只得无声地摇头。他根本不知道,他把我想得太——

 

“事实上你已经历过几次这样的体验了,西弗勒斯,只是你的记忆不肯再承认了而已。”阿不思的声音在我耳旁轻轻地说着,“你要比你自己认为的坚韧得多,也仁慈得多,西弗勒斯。所以你才会发出这样的疑问。你会意识到的,这对你——”

 

“行了。”我抬起头,直起身子,冰冷地看着他的肖像。他根本就不知道。 “行了,别说了,邓布利多。一个字都别再说。”

 

需要在现在布置好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接下来需要我去做的还有更多。想着那些可笑的善心与倔强葬送了多少愚蠢的格兰芬多的性命,我转过身,离开了校长室。

 

开学典礼比我所想象得更易控制:某种程度上,仿佛那三个学院已经跟他们的院长商量好了似的保持着相当的秩序。自然我比他们更清楚他们每一次看向校长座位时看到的绝不是我。没人阻止斯莱特林高年级那股愚蠢的狂热劲儿,我看着德拉科四肢健全地坐在那儿,强迫自己跟帕金森神色如常地——或者受更加高傲地碰杯;整张桌子一片喧嚣,隔了半米就是跟参加葬礼一样德行的赫奇帕奇。一幅奇妙的景象,荒诞的噩梦——可又跟七年前的每个学期末,我领他们拿下学院杯时毫无两样:这些孩子老以为他们就要是这儿的君王了。至少表面如此,之后半个月有余霍格沃茨如同阿兹卡班一般维持着脆弱的风平浪静。纳威·隆巴顿好像被人施了咒似的变得勇猛无比,逆流直上起来:他的救世主朋友们正在外面的世界闹腾,他自然不会真正地甘落人后了;隆巴顿先生毕竟是个格兰芬多——给自己一个每周被卡罗揍上三次的机会也的确像是格兰芬多所为。愚蠢的小子,要是阿莱克托对他用了钻心咒也绝对是他应得的。

 

在这同时,我发现德拉科的状况大概没怎么变得更好:这男孩甚至都不能时刻装出一副泰然自诺的表情来——说明马尔福家的境遇就是比我以为的还糟。这倒是不关我什么事,比这更重要的、更需要我操心的事情堆积如山,但似乎有人不这么以为。九月份的第三个周四的清晨时分一只猫头鹰激烈地敲着校长室的玻璃,着实令我吃了一惊:这里的防护魔咒实在是过于——结实了,几乎没有什么人的猫头鹰是被允许靠近的。我把它爪子底下的窗户拉开一条缝儿,直接扯下了信件,没放那高傲的蠢东西一只脚进来,它在窗外怒气冲冲地叫唤了半天才离开。

 

我拆开信浏览了一下,本周五卢修斯·马尔福会“代表魔法部来此对于焕然一新的霍格沃茨以小小的祝贺”,在这之后,作为多年的老朋友,他希望可以单独与我喝上一次下午茶。他有话对我说,而内容我已经猜到了。等真正地再见到卢修斯时,我彻底地确认了他与他的家庭的处境:卢修斯的气色并没比他刚从阿兹卡班回来的时候好得很多,脸颊凹陷,皮肤泛黄。只好在他的动作还算是优雅体面;装得一如既往地盛气凌人。

 

“好久不见啦,西弗勒斯。”他跟我走进校长室时有点心不在焉地说,“你看起来还不错,最近没遇上什么问题吧?”要是我用了半打的魅力咒和振奋剂后还能被他看出半点儿端倪才是出问题了呢。我没接话,发现大部分的校长肖像都在打盹儿;邓布利多不在他的画像里。就示意卢修斯坐到办公桌前面的一把高背软椅上,自己没有绕过办公桌,而是面对着他倚在桌沿上,离他近些,也让他放松警惕些。

“茶?或是一点儿葡萄酒?”我问。“当然啦,我手头可没什么合乎你的品位的酒。”

 

“有酒的话再好不过了,什么酒都行。”他回答。

 

我起身去取了两个高脚杯与一瓶精灵酿制的红酒,回来时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把仿制宝剑。便把酒杯放上桌子斟满,不出声等着他回过神来。

 

“真是个艺术品。”他重新转过头看着我,用充满讽刺的语气评论道。

 

“这毕竟是上千年的古董。”我稍微冲他点点头,把一杯酒递给他,卢修斯伸手接过了,低下头喝了一点儿,抿了抿嘴唇。

 

我喝着酒,听他小声叹气,就等着他自己再提起话头。过了一会儿,卢修斯漫不经心地提到:“你一定知道了,哈利·波特在九月二日从魔法部又一次逃脱了。”

 

我当然知道,又一次,黑魔王为此震怒。那男孩不只是自己逃脱,还带走了一大票儿的混血与麻种巫师——现在这些人都逃到国外去了;而哈利·波特与他的同伴离开了格里莫广场的房子四处逃亡,现在不知所踪。我曾经想要试着寻找他,但行动受霍格沃茨所困。一直到现在仍没有任何人找到他们;食死徒或是凤凰社。

 

“然后?”我示意。

 

“据说那小子夺走了阿拉斯托·穆迪的遗物和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的一个挂坠盒。”他轻声说,灰色的眼睛正用一种观察式的目光盯着我,“乌姆里奇本人说那是她得自赛尔温家族的传家宝。”他古怪地笑了一下,似乎有一点儿想要作呕的意思。

 

“要是乌姆里奇跟血脉消失了四分之三个世纪的赛尔温有半个奈特的关系的话,这并不奇怪。”我中肯地说,“嗯,除去她的胡诌乱泡,还有什么?”

 

卢修斯愣了半秒,似乎他以为我会有更大的反应,只可惜他又失策了。卢修斯似乎对于哈利为什么冒险去魔法部抢走一个挂坠盒很感兴趣——自然,稍有地位的食死徒都会对这个感兴趣的。魂器。我认为那就是哈利正寻找的东西,邓布利多不肯准确地告诉我这个,不代表我没有办法知道,毕竟这世上以放入灵魂来制成的物品并不多,阿不思透露给我的关于哈利与黑魔王的一个灵魂碎片的关系使我勉强接近了事实。他们现在要拿到那东西自然有必要理由——只是那蠢小子真的想不出更谨慎的办法了吗?

 

“形势大乱。”他又喝了一口酒,嘟喃着。“黑魔王最近老是外出,像是在寻找什么。无暇顾及太多,所以又对在这男孩身上一次次地失败感到愤怒……”

 

“他当然。”我直接打断他。“得了,卢修斯,请你直说吧。干嘛跟我绕这些弯子呢?”

 

卢修斯的动作停住了,半空的酒杯在他手上僵硬地擎着,他张张嘴又合上,然后把酒杯放到了桌子上,向后瘫进柔软的椅背里,用一只微微抖动着的手遮住了眼睛;这一会儿,所有仅剩的优雅和风度也从他的身上消失了,最后他颤抖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你知道黑魔王在那一天晚上叫走了德拉科,”他急促地说,“他叫走他……要求他惩罚那些失败了的食死徒……掏肠咒,钻心咒,还有别的什么——”

 

“德拉科确实不适合干那些,不只有我一个告诉你过你对你的儿子的训练有问题,卢修斯。”我说,黑魔王不是第一次要求德拉科做这种事情,因为他对于杀死阿不思·邓布利多一事的犹豫不安。“你使他太懦弱了,黑魔王需要他的仆人能干一些,你很清楚。”

 

“我的儿子——懦弱?”他露出要争辩似的表情,把手从眼睛上拿了下来,握着椅子扶手。“他只是没有——杀人的坏心眼儿!也不适合……他只是对于一个马尔福来说有点儿善良过头了而已!”

 

“‘坏心眼儿’这个词可不是咱俩该说的,卢修斯。”我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尽了,又倒上一杯,顺便把他放到桌上的那杯也加满,重新递给了他。酒似乎对他们夫妻俩都有一点镇定作用。“你该知道,德拉科不能被允许‘善良过头’,这听起来像一个笑话。”

 

“这不好笑。”卢修斯直接把整杯酒一饮而尽了,我猜除了我面前,即使在他自己家中他也不曾做出这么不顾风度的举动。他把空杯子重新放回桌子上时的确显得镇静了一些,“黑魔王还是没有原谅我,也不打算原谅德拉科;这会把德拉科逼疯的,或许会将他逼向死亡……”

 

“很有可能。”

 

卢修斯抬起眼睛来看我,苦笑了一声。我歪了歪头,等着他往下说。两三秒的停顿之后,卢修斯站了起来靠近我,在短暂的思考后伸出一只手抓紧了我的小臂。

 

“西弗勒斯。”他又激动起来了,有点儿语无伦次,“我已经抱不了太大的希望了——当然啦,一旦会有机会摆在我眼前的话我一定能将它抓紧,但这可能小之又小……我自己的魔杖已经被黑魔王夺去了,纳西莎完全被他当成了没有烙印的低层食死徒看待……黑魔王只是需要我们家的房子,而我们对他一点用的没有……德拉科——要是我——万一我跟纳西莎都不能保住自己的话,德拉科——”

 

“纳西莎曾经去找过我。”我突然说,清楚纳西莎肯定不曾把这个告诉卢修斯。“我与她立下了一个牢不可破咒,在那个任务的执行期间尽我全力保护德拉科的安全。”

 

卢修斯吃惊地瞪大眼睛:“牢不可破……?”

 

“是的。”我放下酒杯,腾出手把他的手从我的胳膊上拉开。“我答应了她,德拉科是你们唯一的儿子,你那时又被困在阿兹卡班,你的家庭岌岌可危。所以我尽我全力救了他一次。现在你回来了;我没有理由再救他第二次。”我也根本无力帮他做什么,此时此刻我已被彻底定位。黑魔王得力的助手,可以有能力杀掉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那个人,霍格沃茨的现任校长……孤注一掷的间谍。我曾经杀死过多少无辜的人?又对多少人无力出手相救?我需要冷眼旁观这一切,对此嗤笑。

 

“西弗勒斯。”他又一次重复道,脸色惨白,“西弗勒斯,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看着德拉科长大……我只求他可以有最后一点安危得到保障……”

 

我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表情,没有表示,卢修斯的手慢慢垂到了身侧。

 

“要是德拉科在霍格沃茨之内,我就可以保证他不会受到一点伤害。但是黑魔王拥有权力随时召唤他的仆从离开任何一个地方。”我慢条斯理地开口,“没人能忤逆黑魔王。”

 

他跌回椅子,俯身前倾着,将脸埋在双手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点儿绝望了。

 

“西弗勒斯……”

 

“我帮不了你,卢修斯。”我无动于衷地说。“……没人帮得了你了。”

 

漫长的寂静,卢修斯保持那姿势一动不动。之后他发出了一点儿似哭似笑的声音,把脸从手心里拔了出来,轻轻甩了甩头。

 

“好吧。”他说,“很好…事已至此。我只能期待哈利·波特自己五花大绑着掉进我家,被我杀掉了。”

 

我很高兴他还开得出玩笑,虽然不是个高明的玩笑,哈利要是被他杀死了我绝对会阴狠地杀死他的。我还是微微地笑了一下。事实上,我有点儿觉得他搞得这么绝望不已纯粹是悲观过度,一个马尔福总能想出法子活到最后的(除非他真的把救世主给宰了)。

 

我给他倒了第三杯酒,塞进他的手里。一句话都没再说,不紧不慢地,我跟他把一瓶酒给喝空。卢修斯提出时间已晚,我送他离开了霍格沃茨。

 

我不讨厌酒精——完全算得上是很喜欢那东西。但绝对不该在极度缺乏休息的情况下喝上太多;在夜晚我从一堆腻人的噩梦中勉强醒过来,意识到是警戒魔咒被触动了。而接下来的整整一晚,我都费心于怎么把三个闯进校长室,想偷走那仿制宝剑的愚蠢的孩子从兴奋无比、想把他们用钻心咒折磨一晚再吊到禁林边上的卡罗兄妹手中弄出来,最终他们三个在禁林里与海格狂欢了一夜——卡罗还以为他们在八眼蜘蛛的追赶下在森林深处奔波逃命了一夜。次日黑魔王得到了通知,等到周末,那把仿制品被运送到了莱斯特兰奇的金库中保管,与我脱离了干系;这比我想的更快。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霍格沃茨的风平浪静又回来了,隆巴顿、韦斯莱和洛夫古德从禁林回来时带了一身无关紧要的擦伤,似乎吓坏了不少人,有一部分的麻瓜种学生想办法逃离了学校:我说不上来这种状况对于他们是好是坏,但霍格沃茨的确再也不是他们的安身之处了。

 

在别人眼里我似乎可以把霍格沃茨的事情放到一边,不那么繁忙一些,可事实并非如此。哈利·波特彻底不见踪影,上个星期菲尼亚斯与他联系上了——格兰杰把他放在老宅的画像一并揣走了,真是谢天谢地他们还有个格兰杰小姐。但谨慎的小鬼们不肯透露出半点儿关于行踪的线索,菲尼亚斯为了他们的态度大发脾气,不过就我来说,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老家伙也开始在意这样无用的小事了。

 

但是至少,现在的局面比我所能想象得到的已经简单很多了。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没有遇到难以应付的状况——并非说我为此有了片刻放松,至少足有长久的时间里,那种令人烦躁得近乎无措与绝望感没有出现。邓布利多极少出现在他的画像里,除非他有没透露的计划需要向我说明;除此之外我们近乎没有交流。我没有异议;除了向他大吼大叫之外我简直想象不到任何更适合的对话方法,而我不希望再有情绪的失控了。

 

或许我想到情绪本身就是个错误。

 

几个月后我才得到黑魔王的又一次召见;在此之前即使他出现在霍格沃茨,我也仅仅是礼仪性地见他一面——这么说来,我的确是很久都没跟两方的核心进行过交谈了。这数个月内我凭着自己的判断在已定的轨道上按部就班,仿佛我才是核心一般。这么愚蠢的错觉可不是出于己身,只是在那些更愚蠢的家伙的眼中得到了点儿印证。在事实上,仍然和我无关。

 

“去帮我做一件事,西弗勒斯。”看着黑湖的某一点,黑魔王轻柔地说着,“学校暂时托管给卡罗兄妹。而你,怎么说呢——该称为使者吗?我要你帮我见一个人——说服一个人。”

 

“我的荣幸,主人,”我回答,“那么您需要我去见谁——去哪里呢?”

 

黑魔王并没看向我,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或许已经越过了黑湖,仅仅向我发出了一声嗤笑。

 

“纽蒙伽德。”

 

他说。

 

所以,这是挑衅。我想着,他是在向前期的黑魔王炫耀——要对方承认自己的时期的终结,而一个更强大的时期已经来临——并且要对方臣服于他。或者至少黑魔王向我传达的意思是这样的,虽然要我说,这就是痴人说梦:就算不曾面睹,也没办法觉得盖勒特·格林德沃将是个懂得臣服的人。如果有这么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巫师界的历史都将被颠覆——只要想到他的对手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然后除此之外,可能与这个人曾经拥有老魔杖的传闻有关——想到黑魔王至今在多么急切地要寻找一根合适的魔杖,可这是没人向我透露的一点,我自然应该一无所知,无所表示。

 

纽蒙伽德监狱的防御魔法比我想得还要复杂、牢固,虽然仍在凭我能单独解开的范围内,但我还以为,这种程度的解咒应该已经超出了黑魔王自以为对我能力的预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让他以为我更加强大只会让他加深对我的警觉。可早已不是头疼这种事的时候了。就算下一秒我就被他揪出破绽,此时此刻也没办法停步。

 

我在那一天傍晚溜进了纽伽蒙德的最高塔。冰冷的天气在石缝中渗透,紧贴刺骨石墙而坐的骨瘦如柴的老人背对着我,在一开始根本不曾转过头——没有任何表示,就像他不知道有外人造访他独一人的监狱一般。

 

我向他说明来意,慢条斯理地宣告黑魔王的世界,我并不期待他会有什么反应——包括打断我,盖勒特·格林德沃切实地在听着我说的每一个徒劳的字眼,我就是这么知道的。而我只是照着黑魔王的意思如是陈述他的意愿。唯一的踌躇在于语落之后我考虑了片刻是否该要求他一个答复,毕竟我被命令来说服他——但是考虑到黑魔王委派部下催人屈服的诚意……或许我还是该更像个食死徒一点,更愚蠢和自高自大些可能会对在前任黑魔王前耀武扬威这种事有所帮助。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手下败将,可我还在敬畏他的力量,我对他暗自带着恭敬。

 

再入戏几分在这个地方大概也没有什么意义。到最后我还是决定径直离开——我已经完成任务了,黑魔王甚至交代用不着格林德沃表态。所以我猜这只是心理上的挑衅——他可能只是急求着往各地宣告他的胜利来临而已。

 

“阿不思·邓布利多是被谁杀死的?”

 

这声音平稳冰凉,我回头看着,盖勒特·格林德沃仍然背对着我,金发灰白的后脑侧抵在墙:枯瘦的脖颈缩在破败的袍子里。

 

“是我,”我回答,“是我杀死了阿不思·邓布利多。”

 

“啊,”他低低地感叹道,听起来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满足。我收回了打算离开的脚步,重新转身面向昔日最伟大的黑巫师狭窄的背影。

 

“这么说来……”他动了动,似乎动作放松了些,“那可不是派遣你来的那个汤姆·里德尔的功劳。”

 

“这当然是我的主人的功劳,”我强调,“是他的势力强盛才使那个打败你的人——”“——你可没把他当主人。”

 

格林德沃猛地回过头,目光锋利地钉来。我第一次真正目睹这个人的脸孔,消瘦的皱纹紧贴的双颊,皮肤苍白,深眼眶中鹰似的尖锐的蓝色眼睛被变灰的头发半遮着,他打断我之后继续端详了好一阵;我没有说话——在惊愕中。我不了解盖勒特·格林德沃,但是他更不该知晓我。没理由他——

 

“哈,”他讥讽地微笑,“邓布利多的忠实走狗。”

 

我猜我看向他的神态已经近乎软弱了;既没想到反驳,也没想到掩饰。邓布利多的忠实走狗。是吗?这当然不是个令人愉快的称呼,而且只适用于忙着膜拜偶像的格兰芬多,因此我从来没为这种侮辱烦心过。

 

特别是现在,对整个世界来说我都不是邓布利多那一边的人。我是背叛者——我必须是背叛者。

 

“别烦神,小子。”格林德沃自顾自挥了挥手,“你可没有什么那个汤姆·里德尔可以抓住的破绽,至少我可没看见。只不过——”

 

他说道:“听到你说出他的名字,我就知道你彻头彻尾都是邓布利多的人。”

 

我没有在再与他对话,说起来我们唯一的对话也只是关于邓布利多的死。纽蒙伽德之行实际上没起到任何作用,毫无意义,不管黑魔王期待的是什么,盖勒特·格林德沃甚至没表现出对于他的一丝一毫兴趣。而要是除了炫耀世界落入他手,打败格林德沃的白巫师似乎也被他打败之外,黑魔王还另有所图——比如说某根魔杖——那并不是我的考虑范围。不管他是不是想从格林德沃手中得到什么,都与我将促使他与那个男孩同归于尽的工作毫无关系。只有这一点是不会被改变的结局。

 

况且盖勒特·格林德沃一无所有。

 

当晚的汇报并不是特别太平——黑魔王对于对方真真切切地没有任何回应理所当然地不够满意,一如既往将受到波及的是我,但仅此而已。回到校长室之后我陷在椅子中,邓布利多仍然不在他的肖像里,菲尼亚斯也是——我想他正被塞在格兰杰小姐的包里。历代校长画像则忙着睡觉和彼此交谈,仿佛没意识到我的归来;事实上每一天都是如此的,似乎除了菲尼亚斯·布莱克以外哪个校长都不知道该怎么同我说话,当然,也没有这种必要。

 

一时我并没想到有什么事情需要做;我还没通知卡罗兄妹,霍格沃茨还在一片哀嚎中受着他俩的统治,不过反正还有着教授们的牵制,情形不会与我离开前有什么大改变。流浪在外的蠢货们也依然没有消息。我试着动了动手臂,肢体麻木又迟钝;钻心咒应该依旧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至少我应该先去弄来缓解剂,麻痹感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想想看其实早就该透支了,只是我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件事而已。

 

最终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窗外一片漆黑之中阿不思·邓布利多纯白的坟墓依然清晰可见,仿佛散发微光。

 

我杀了他。我想,但是我彻头彻尾都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人。

 

我彻头彻尾都忠于邓布利多。但是我杀死了他——被那坟墓替代,再也没有人在这间校长室里等着我了。我是——霍格沃茨的现任校长,黑魔王的得力部下,叛徒,叛徒,叛徒。效忠阿不思·邓布利多,活下去的唯一目的是完成他的目的,而在那之前的时间漫长无法知晓。我转过脸,室内一如既往地空旷,然后这才、无法言喻的疲惫涌了上来。

 

毫无预兆地,我在我能意识到之前已经跪倒在地:视线模糊,身体无比沉重。我好像没法再控制自己了。当我真彻底摔倒在地,无法起身时——我听着戴丽丝冲我发出一声尖叫——之后一种莫名的希望抓住了我:有什么在等着。

 

但我最好起来。疲累与遭到黑魔法攻击之后……要是我只能一直这么躺在地上……这是会把自己弄死的。还不到时候,我还不能就这么离开。但我甚至无法睁开眼睛,校长室内明晃晃的灯光透过眼皮刺进眼球,但我怎么挣扎,就是无法睁开眼睛面对它。我能感觉自己拼命地翻过了身体,完全仰躺在地毯上面儿,肌肉在痉挛,钻心咒那该死的后遗症终于浮了上来。只是我可不会被钻心咒杀死,那太可笑了。我需要立刻起来……去找到一瓶缓解剂,之后继续完成我的职责……快要没有时间了,他在等着我。

 

“这样可不行……这不行。”还是戴丽丝的声音,颤颤巍巍,焦急万分,模糊地传进我的耳畔,“我们需要找人……或许我该去一趟圣芒戈……有人必须帮帮他。”

 

“帮他?帮助西弗勒斯?”阿芒多的声音,“不行,戴丽丝,现在名义上霍格沃茨与圣芒戈已经断开了联系,圣芒戈必须保证凤凰社……要是没有命令绝对不能擅自……”

 

我似乎从地毯上下陷了一些,那些老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模糊起来。似乎不少肖像都参与进了怎么把我从地上捞起来这个讨论中,可事实上我只能靠自己……得了,根本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我又不是第一次快要昏倒在地上了…总会过去的,还会继续下去。他还在等着我。我只是暂时地过于疲倦而已……太累了。

 

“谁能帮他呢?”我又听到了一点话语,但是已经不能分辨出是谁的声音了,“别再徒劳了……谁能帮他呢?他只有一个人。”

 

不。还有人能……邓布利多。他还可以——至少还可以等我前去。阿不思·邓布利多可以帮助我,只要他还在这儿。是的……他在等着我。他还在等着我……他已经不在了……他还在等着我。阿不思·邓布利多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我想起来。

 

疲倦与黑暗袭来。再多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劳的了——阿不思不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帮助我。四周令人厌烦的嘈杂声渐渐隐去。我已经太累了,这么漫长的时间,我根本不可能走到最后。然而我又一次听到了一点声音,在寂静和漆黑一片中突兀而尖锐。一声鸣唱。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成功地睁开了眼睛。斑驳的黑斑慢慢从我的视线中褪开,我又看见了校长室的天棚,肖像里嗡鸣的谈话声骤然停止了,我轻轻地喘息了一下,有很久一会儿没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正躺在久未打扫的地毯上,衣服被冷汗浸透着,疼痛蔓延全身,连一条胳膊都不能抬起来。所有的校长肖像都在盯着我,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画像还是空的。

 

阿不思。

 

又一声鸣唱传来,清脆婉转,我曾经非常熟悉这声音,但已经很久都没再听到了。刚才它把我从浑浑噩噩的休克中唤醒……它在等着我。他在等着我。

 

在我的头脑能解释这一切之前我已经把自己撑起来了,剧烈的撕裂似的痛苦使我只得靠着办公桌跪坐在地上,我没理会肖像里冲我急匆匆地询问——就我目前来说,四周的其余声音都不复存在。我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瞪着眼睛,直视着门的方向,那歌声是从外面的某一处传来的——但是,当然,我的理智还在猜疑,那不可能,这一定是个不知来自哪一方的该死的陷阱或是别的什么,它已经消失了,既然他已经不在了……

 

又一次,清晰地歌声,空灵,嘹亮,比前两次都要更长一些,像是——就是一种召唤。他在等着我,没有别的可能,见他鬼的理智。我踉跄着站起身来,不理会身后的惊叫与呼唤,只顾着夺门而出,险些摔下楼梯。骨骼与筋肉咔咔作响,痉挛抽痛,这么没命地狂奔绝对会比趴在地上失去意识更快地杀死我,但这没什么可在乎的。我站到了八楼走廊上,四周一个影子都没有。我短暂地失去了方向,稍微想到了被人发现的后果。校长室中的肖像理应也注意到这声音,不管他们是不是在为我的安危着急着……他们没有表现出注意的意思,他们都没有听到。或许整个霍格沃茨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因为它是在召唤我。紧接着歌声再次响起,似乎充斥着整座城堡,可我又能准确地辨别出它的方向。天文塔。所有的后果都跟我无关了,我穿过整条走廊,纵横交错,或明或暗,直到最后的楼梯跟前。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胸腔即将炸开,双腿已经不能用上一点力气,我绝对会杀了自己的,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先去那里。他还在等着我。跌跌撞撞,蹒跚而行——怎么样都没问题。楼梯蜿蜒螺旋向上,没有尽头。快一点儿。我紧紧地拽着扶手,手掌在摩擦中干燥烧灼,靠着栏杆辅助根根前行,一声啼鸣,接着又是一次,催我前行,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夜空的暗光从楼梯的顶端隐隐渗出。我必须过去,他在等着我。我想着的同时手指脱离了大脑的控制,无力地从栏杆上滑落下来,我又一次跌倒,摔在楼梯上,禁不住低低地喊叫一声——听起来简直像是哭喊。这一次比刚才还要糟糕,更加疼痛与精疲力竭。我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我刚才应该先去喝一点儿药而不是像个蠢货一样在城堡里乱跑。我从没——在我的记忆中,即使在经历过似乎是不能忍受的拷问后我也不曾如此狼狈,像是一堆垃圾一样散乱在楼梯上,好像不该再有半点儿生命迹象了。我肯定已不能前行,死去要比这容易与舒适的多……而他还在等着我。它在啼叫,催我前行。然而我根本不可能再继续了。它温和地、轻柔地声音已经不能让我再挣扎一下,我一定已经——早就已经疯了,不能再蠢的蠢货,即使希望就在前方,却也只能等着毁灭前来吞噬。没有任何努力奋争或者有求生的欲望。

 

……“——等到最后,在你当真再也无法承受时……你也会发现,一切已经可以结束了。”

 

你绝对没想到我会在那之前失败。邓布利多。你根本不知道。该死的老傻子,抛下所有的一切。再也不会在这儿了。

 

然后我看见一双湿润又美丽的眼睛。

 

我眨了眨眼,知道自己不会是看见了幻觉,但是想到现在这样的场景——凤凰福克斯自楼梯的顶端注视着我,喉咙里发出悦耳的低鸣——就是会感到绝顶的荒谬。这只失去了主人和依托的无处可归的傻鸟想要什么呢?

 

那只生物低低掠至我身旁,细长的脖颈弯曲,我抓住了一旁的楼梯扶手试图至少直起上身:并不算有多成功,但邓布利多的凤凰将它小巧的头颅轻轻贴了过来,靠近我的脸颊。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这畜生在哭泣,绝佳的魔药材料渗进我的袍子。

 

可我的身上没有未愈的伤痕。

 

我并不记得福克斯与我在天文塔的楼梯上呆了多久,之后我积攒够了走回校长室的力气。那只鸟——说实话我可不觉得我们曾经有过良好的关系,或者根本就没什么需要和谐共处的机会——除了流泪,什么事情也没做过。搞不清它为什么一定要再造访这它没必要留恋的地方,最终它张开双翼,优美地滑翔,在天文塔的护栏上停留片刻,像摔下塔之前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一样。火红色的大鸟长鸣一声,展翅离去。

 

似乎没人知道福克斯是什么时候陪伴在邓布利多身旁的,而每个人都知道福克斯随着邓布利多的死亡而消失了——除我之外,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经历。

 

于是那果然并非结束,我的确没有失败,我还在继续着工作。

 

而真正的结束和我想的并不一样。在我把格兰芬多的宝剑交与哈利·波特近五个月——盖勒特·格林德沃死去,黑魔王自邓布利多的坟墓里拿走老魔杖近两个月后的一个夜晚,邓布利多的肖像脸色阴沉地出现了。

 

“哈利回来了。”

 

他简短地说。我回头瞧了瞧他,没有说一句话,起身离开了校长室。等我再次回来,就是在跟米勒娃和菲利乌斯打了一架之后了——翻窗进来;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我撞窗离开就是为了兜一圈儿回到校长室。邓布利多的肖像已经再次离开,准确地说,整面墙上的肖像都已经离开了,大概是跑到他们认为适合了解事态的地方去了——我没多在意,战争快要打响了,然而最大的问题还困扰着我。

 

我没办法和哈利·波特交谈。

 

这是当然,让我向那个小蠢货的脸上扔魔咒是非常简单,但是要是进行人类的交流简直是天方夜谭。

 

菲利乌斯最后其实打中了我一下,现在左肩开始隐隐作痛了,不过应该不是什么该劳心的事情。快没有时间了。

 

我靠在墙上,脑子里事实上尽是混乱,终点逼近了,但是我做不到最后一步。一开始只是无措,紧接着是愤怒,邓布利多没考虑到这种事吗?这可不像送出一把宝剑一样容易了,难道他还当真天真地以为我可以和波特找到机会进行一场心平气和的交谈,然后那个卷毛小子毫无保留的相信我让他去死?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应该考虑到。

 

没错。我想道,疾步走向办公桌——搜寻咒一定是没用的,但是办公桌绝对是死去的老校长最爱留下痕迹的地方。阿不思·邓布利多应该知道的,我俩是各司其职,该由我完成的都已经完成了,那么在必要的时候他该知道适时地推上一把。所以他才是他。

 

这只能自己动手;我寻找每一个存在可能性的地方,随便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是线索,这事只有邓布利多能做,那个小子只相信他。我近乎翻箱倒柜。

 

“你又回来了!”这个声音十分尖锐,我正背对着校长室的那面空画框,可也立刻知道是谁,“你怎么又回来了——刚刚我还在三楼的肖像那里听说——”

 

“我自然有事,布莱克校长。”我不耐烦地打断他,“您要是想去更前线一点的地方就尽管快点离开吧,请别来打扰我。”

 

没有回答,尽管没太顾及,但就在我确定他离开的时候,菲尼亚斯·那杰勒斯·布莱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要么彻底离开,要么就别再离开这间校长室了,西弗勒斯。”

 

“这可不靠谱。”我不耐烦地回答,手上仍然没停。

 

“霍格沃茨会驱逐你!”结果他马上发出了一声怒吼,“霍格沃茨会驱逐背叛它、抛弃它的校长,西弗勒斯!你要是离开城堡一步,就别想再回来了!你也该搞清楚了——至少给自己找一个归处怎么样?霍格沃茨——”

 

“可以尽情驱逐我,只要我离开这里,”我平稳地说,“我不在乎。”

 

“你——应该——在乎!”菲尼亚斯的怒气似乎更高了,我不禁暂停了一会儿,回头去看他;肖像里的斯莱特林校长瞪向我的灰眼睛怒气冲冲,我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他那两个个愚蠢的后代,都有这么一双富有神采的灰色眼睛,他们一个葬身不知名之处,一个直接跌入死亡之中。巫师界已经没有布莱克家了,而菲尼亚斯·那杰勒斯只能听着这些事发生。

 

“不,”我说,“我可没有时间在乎这种事,布莱克校长。要是您看得见我有多忙,那就麻烦您别再打扰了。”

 

布莱克随着包含怒气的嘟嚷声离去了,我的目光已经定格在左下角的一个小抽屉,我怀疑这就是邓布利多曾用来装他那些甜甜腻腻的玩意的地方。而现在它上着锁——我没办法用开锁咒打开。要是有机会,那一定就是在这里。真难以置信我居然从没在意过这个地方,实在是——无法解释的失误;但是没时间给自我检讨了,左手小臂上的灼热早已经越来越强烈。他来了。

 

我重重地呼吸,一时间又手足无措了:用什么样的开锁咒都没办法打开的锁……在不确定之中我尝试了最简单的手法:将自己的力量缓缓输入一点儿。

 

抽屉弹了出来,一颗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

 

阿不思·邓布利多。我猛地转回头看向那个空荡荡的画框。阿不思·邓布利多,真是拜托你了。我抓起那颗糖,剥开紫色的糖纸,里面儿的奶糖滚落的了地上,我古怪地想到了最好等一会儿不会发现必须把那东西吃下去。左手像是快要爆裂开了一样,没有时间了。而我比我以为的平静太多了,结束了。现在还剩下最后的职责,如果是邓布利多的话那个被洗脑的小子大概会相信——我只要传达到了这一点,一切就该结束了。

 

那张糖纸在我手里毫无变化,简直要普通过麻瓜生产的同类商品。一旦问题隐藏在那颗糖里怎么办?

 

“邓布利多。”我下意识地低喃,拜托他一定知道我说什么都不会去碰那糖精制品的,虽然有点悬。请快一点吧。马上就要结束了,最后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邓布利多。”我的手指捏紧那片薄薄的糖纸,我需要你的帮助。

 

“邓布利多。”

 

变化终于出现了,糖纸上浮现出文字时我松了口气,这样就够好了,最后关头一切正常,我这就可以结束我的工作,然后——我不需要然后了。

 

我的双手在颤抖,也许不是因为左臂的灼烫。我集中注意阅读那张窄小的糖纸上的文字,只有短短的一行:

 

对不起,亲爱的孩子。对不起。

 

 

 

Chapter One Fin.

 

 

 

 

= = = = = = = = = = = = = = = = = = = = =

Chapter Two

= = = = = =

But the death only like a cradle.

死如摇篮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站在邓布利多的坟墓前。

 

这座坟墓伫立在这里近一年了,这却是我第一次站到它的面前。远处满是战斗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洁白的墓碑独善其身。

 

我没再见到哈利·波特,也不知道该怎么告知那个男孩真相。

 

这太荒唐了,说不定这么多年的一切就这么功亏一篑了。但是结局还没决定,我就是知道。虽然快要结束了——但是一定还有机会,只要有一个空隙,就可以扭转结局。直觉有多不靠谱我比谁都清楚,但我现在就是相信它。

 

我在校长室里拖拖拉拉得太久,离开校长室——离开霍格沃茨的城堡之后就遇到了卢修斯,我就要赶去伏地魔那里。

 

邓布利多还是错了,我没有感到已经当真再无法承受,但是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邓布利多。那个限制性口令大概已经启动了,隐约间我笃定这一定会派上用场。没用的老家伙,只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不相信他没有考虑到现今的局面,但是他就是不去想办法——或者他有的是办法,就是不说出来。反正他已经死了。

 

左臂一片冰凉,伏地魔因为某些事彻底动怒了。我最好还是动作快一点。

 

我踏在霍格沃茨的土地上,而它已经将我驱逐;我离开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墓碑,朝尖叫棚屋走去。

 

抛却种种,我最后一次看到像杀死他的那一晚一样的漆黑夜幕时,只是想着,他还是用不着那么唧唧歪歪地跟我道歉。

 

我不会接受。

 

 

 

Chapter Two Fin.

= = = = = = = = = = = = = = = = =

Dumbledore Fin.

 


 
评论(23)
热度(1301)
  1. 共24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微博@-旧战场-
© 旧战场 | Powered by LOFTER